梦想酱是坠帅的

你给我关注,我给你爱和小说

【短篇】天灾之后

有的时候我会想,我其实对这个世界的现状并没有做出很多贡献,退一步说,即使是在罗德岛里,自己也只是行动预备组的人罢了。在这个机构中,比我们更强的,更有经验的人层出不穷,比如企鹅物流和龙门派遣的干员,都有着极其优秀的水准,在训练队员的时候我会想到他们的飒爽英姿,意识到无论怎么努力,我们都是被限制在“我们”的能力范围内,我们不会成为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。

而且,除了能力之外,对那些一向存在而潜移默化的歧视,对一直出现的天灾,对矿石病,我也难以改变它们。不过,即使如此,从哥伦比亚到达罗德岛以后,我开始相信一切都会有转机的。也许我会因矿石病有一天死去,但身为罗德岛这个地方中的一个齿轮,在死之前我可以做成许多事。我相信的是罗德岛。虽然我的前路还尚且混沌迷茫,不过,在未来,罗德岛或许有一天会开发出药物,或许会拥有整顿混乱的世界秩序的力量。去看到迷雾中微茫的光明——这就是我前进的动力。

即便如此,在工作中最常见的不是光明,是死亡。整合运动者的尸体,无辜居民的鲜血,各种颜色四处流淌,满地都是。我不至于因此难以自拔,但是大家通常会想要散散心。有时清除了附近的危险等待疏散回本部的时候,会有一段限制地点和时间的自由活动,大家可以在安全的地方走走,或者散漫下来,只是随便聊聊天。

米格鲁更喜欢在室内看书,可能是因为一直觉得自己与他人有差距,想去弥补吧。我们都说她做得很好,这个时候应该放松下才好,不过米格鲁有自己的执着,像一根不受阻力影响的箭,一往无前。克洛丝通常在睡觉,在临时床铺上蜷缩着,双手叠在一起,柔软的耳朵垫在枕头上,表情安详而平静。

不过,以前克洛丝并非如此。那个时候在活动时间,一眨眼间,她就不见了。我很担心她跑到别的地方去,和她说不要单独行动,她总是挂着不变的微笑,说:“可是我并没有跑到划定的范围外呀。”但是我怎么确定呢?如果跑到敌人那边而受伤,这样的责任应该谁来担当呢?

所以我尽全力去找,有一次爬上一座山坡,在山坡的另一边,我终于找到了她。克洛丝回头看见我,向我打招呼:“呀,是芬~我没有走出划定范围哦。”

她确实没有,于是我点点头。她就回过头去,依然面朝远方。我心想,这样离群在这种情况下实在很危险,便坐在她身侧。我说:“你在这里做什么?”她长长地“嗯——”了一声,貌似在思忖,然后说:“在看风景。”

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,在远处的乌云正在团旋而聚,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云的旋涡,从云隙中透下微弱的光,使远处像浸泡在混入杂质的水中,我们这里并不被天灾殃及,但云同样呈现出被吸向前方的纹路,光同样是压抑的。这次行动实在有许多缺憾,没有及时使在天灾到来前的整合运动丧失能力,以至于城市受到牵连,没有及时移动的时间。大部分居民可能已经撤退,但是城市没有,一座孤零零的城,一座被抛弃的城,在天灾云下显得很渺小。

克洛丝说:“天灾就要降临了。”她笑着。我看着她突然就感到害怕,摸摸自己的手背,因为气压低,感到闷热,皮肤沁出细小的汗珠,手感很黏腻。

随后,无数的闪电落在城市里,像是云与城市一同被劈裂了,画面逐渐分崩离析,城市几不可辨。雷暴的声音传过来,由于距离衰减,但仍然可怖,像无数的人为了逃避悲伤和死亡在云之上奔跑。

我看向克洛丝,她的黑瞳中倒映着闪电的光,可能是光线所致,一刹那间我仿佛看到了血色。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种感觉,她的眸子是深不见底的,所有的天灾都藏在里面,那就是这一切的根源。

克洛丝偏过头,轻轻地说:“你也很害怕我吗?”

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,一动不动。

“我喜欢天灾……不过,只是喜欢它的样子啦,芬不用担心。一种很强大的不明力量的具现,给人们带来能源的同时也带来毁灭……我觉得很美丽!”

她屈起腿,远处的光蒙照她的半边脸庞。她柔和的表情与那一方的灾难就像鲜明的白黑两色。她的那双眼睛注视着我的眼睛:“我知道芬在想什么。明明是天灾夺走了大家的生命,把我们变成患者,但是我却很喜欢它。有的时候也会担心,自己和大家是不是不一样什么的……芬也会觉得我奇怪吧……”

她站起身,拍掉衣服上的草叶,表情好像有些忧虑,我恍惚地觉得,我们似乎还在哥伦比亚,在一切人的排斥声音的波涛声里。她拿到确诊单的时候,说着“好倒霉”之类的话的时候,露出的神情与之很相似。她摇摇头,像是要把不好的事情从兔子耳朵里甩出去,然后对着我伸出手:“我们回去吧。”

回去之后,我想忘掉,但却忘不掉克洛丝的事情。我躺在宿舍床上,因为黑暗看不清天花板,于是床就像是深渊一样了。我从深渊里自下而上寻求答案。我想,克洛丝因为这个很痛苦吗?喜欢天灾是违背道德的吧?天灾夺去了那么多人的生命,天灾是我们的灾祸和更多的人的痛苦的起源,或许可以承认它的美学价值,但是如何能容许人笑着望着它?

克洛丝总是一副对什么都满不在乎,但对什么都充满希望的样子。我实在不忍心让她难过,我很想告诉她我愿意支持她,但是想到她面对天灾的轻松表情我便难以启齿。另一方面,我是队长,队长是领导队员的,包括心灵的方面,有的时候队长必须要舍弃很多东西,让队员们行进在正轨。所以,结论是,为了A1,为了她自己,克洛丝不能去喜欢天灾。

虽有纠结,我最终决定去与医疗队的芙蓉对话。她挠挠脸,也很困扰,说:“喜欢天灾真是好可怕啊……不过,我只是能治愈大家身体上的缺陷,这方面没办法的哦。我可以去请精神医疗组的人来帮忙。”我不曾见过精神医疗组的人,总听说他们的医疗手段很强硬,但是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。我点头,对芙蓉说:“请务必。”

克洛丝是在阳光明媚的午后被拖走的,温暖弥散在整个走廊上,携着使人困倦的香气。她打着哈欠朝制造站走,从走廊的另一边,两个身着白衣的人快步而来,架住她的胳膊,如同来时一般迅速地离去。当他们经过宿舍的时候,我正好遇见,克洛丝带泪的双眼正好与我的眼睛对上,满含着惊恐。她面色惨白,嘴唇翕动,好像要说话,但最终没有说。她没有大喊,没有挣扎,毫无声息地被带走了。

这使我也处于一种惴惴不安的状态,我暗自觉得自己做了错事,但是说不出自己的错误。那很害怕的眼神深刻地印在我的心里。

幸好克洛丝回来了。她的回归也悄然无息,兴许就像走的时候,也是由两名工作人员带回来的。她并没有对我说什么怨恨的话,想必她已经完全痊愈并且理解了我,并且依然每天在我旁边,很活泼地要玩箭射苹果的游戏,依然总是偷懒,在奇怪的地方睡着。因为她不曾说过这件事,我们自此很默契地对那件事只字不提。我私自认为,在这件事中,我与克洛丝都得到了成长。她现在和其他的队员都一样了,而我也在成为可靠的队长的道路上更进一步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A1预备组将会愈来愈强大。

不过,她再也没有在我的面前睁开过眼,据说也不曾在其他地方睁开眼。她开始眯起眼睛,眯着眼工作,眯着眼生活。她不知何时学会了眯着眼睛射击,在迎击敌人的时候,她几乎什么也没在看。她的箭击穿各种各样的士兵,但是她往往很悠闲的样子,什么也没在看。

我再没有见过她的眼睛,也再没有见过她眼中天灾的光。

这令我欣慰。

评论(2)

热度(25)